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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——别人只会关心你飞得高不高,而家人会担心你飞得累不累。

  这句鸡汤的含义苗筱深刻体会到了。

  当她走出操作间的时候,她妈妈几乎是第一时间冲了上来,边连珠炮似的追问着累不累边还塞了一堆吃的给她,奶黄包、豆乳蛋糕、三角饭团、甚至还有关东煮……全都是她爱吃的……

  直到确认了她没事,她爸才举步走到二舅公的遗体旁。

  他直挺挺地站在那儿,默默看了好一会,轻声说了句,“挺好的。”

  苗筱接触过无数逝者家属,有激动地握住她手表达感谢的、也有说不出话匍匐在遗体前泣不成声的、还有教养好到强忍着伤心对她鞠躬的、当然也有无论如何都想塞钱给她的……相比之下,她爸大概是反应最为冷淡的一个了,可也却是她所收获到最为珍贵的肯定了。

  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忽然有了盔甲,厚厚的,足以抵挡一切诋毁和抨击的盔甲。

  “我现在的心情有点复杂。”

  康乔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,拉回了她的思绪。

  “你又复杂啥了?”不知为何,苗筱总觉得他好像冲破了什么奇怪的牢笼,彻底放飞自我了,那张嘴里已经飘不出正经话了。

  “实不相瞒,之前吧,我总担心你只是把我当医生,在道德枷锁的束缚下我甚至都不敢对你出手,感觉自己似乎正在做着一件禽兽不如的事情。”

  “……你心里居然还真有着一座奇怪的牢笼啊!”

  “是啊,相当奇怪的牢笼。”最近他才渐渐意识到,这座奇怪的牢笼似乎还是他的情敌给他设想的,他是有多蠢!差一点就待在里面出不来了!

  “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冲破这座牢笼的?是爱吗?是责任吗?”

  “是抠。”

  “……”此话何解?!

  “我那天晚上在便利店买了一大盒安全套,没想到安全套居然这么贵,不能浪费啊,无论如何都不能浪费啊。”

  “……康医生,你可以回那座牢笼里继续待着吗?”

  “嗯,我现在也有点想回牢笼里待着了。”康乔特别忧愁地看着她,道:“我觉得你已经开始不需要我了,这让我很惶恐。”

  “那就生个孩子吧。”

  “欸?”

  “时间差不多了,要准备追悼会了。”说着,苗筱重新走回操作间。

  “欸…等一下……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很重要的话……”

  “没有,不重要。”

  “不,很重要,相当重要啊……你确定吗?你真的确定吗?什么时候生啊?择日不如撞日……”

  苗筱停住脚步,“你先问过我爸妈再说吧。”

  “问什么?”韩丽霞好奇地问。

  “没什么……”康乔逼迫着自己套上严肃表情,“追悼会快要开始了,差不多该准备起来了。”

  “噗……”苗筱失笑出声。

  在殡仪馆、在遗体面前,笑容是非常不一样存在的东西。

  可是,她觉得自己仿佛也冲破了一座牢笼,尊重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东西,不是非得通过面无表情来诠释。

  正是因为这份工作已经很沉重肃穆了,所以才更需要笑容来调剂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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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如康乔所说,老一辈的唢呐艺人是有规矩的,只有非常德高望重的人去世后才配得上《百鸟朝凤》。

  二舅公显然算不上是德高望重的,他不是一个好丈夫、也不是一个好父亲,可是对于苗辉来说,他无疑是个好爷爷。

  所以,当苗辉吹响《百鸟朝凤》的时候,苗筱一点也不意外。

  他本来是应该上去念悼词的,可是还有什么能比这首曲子更适合悼念二舅公的呢?

  苗筱站在默哀人群中,怔怔地看着苗辉,有那么一刹那,她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当年的二舅公。

  在此之前她一直想不明白,明明都已经因为唢呐而众叛亲离了,二舅公为什么还要固执地要用唢呐来送别奶奶?他不知道叔叔和奶奶有多讨厌他吹唢呐吗?不,他肯定是知道的,可是对他来说,这是他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。

  如同此刻的苗辉一样,曲终之后,他直挺挺地站在那儿,紧紧抱着那支唢呐,低着头,哭得很隐忍。

  他没法给他爷爷一个足够安详的晚年,甚至没办法保证能为了他爷爷活出一个足够精彩的余生,他能给的只有这些,能抱紧的也只是这些……

  一直到追悼会结束,他都没再说过一句话,甚至都没有放肆地哭出声音过。

  叔叔、婶婶虽然担心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劝他,这个担子很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苗筱和康乔身上。